成长的痛苦是抽丝剥茧的,把驻扎在一个人心底最深处的软弱和挣扎一层层剥离,就像每三个月,全身的细胞会完成一次更替。
在某个看似平平无奇的节点,却造就了全新的我。
这天晚上,我彻夜未眠,看着外面的太阳重新升起。
清晨的阳光照耀在我的脸上,太过刺目,我熬了一夜,酸胀的眼睛承受不住如此强烈的光线。
我要走,走得越远越好,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。
既然在这里一无所有,我又何必执着于在哪里,执着于得到问题的答案。
我不再好奇爸爸究竟爱不爱我,我只知道,我不想再猜下去了。
爱他带来的痛苦早就把我剥皮抽筋,只留下半条命。
我想,他给了我一半生命,我将这一半还给他,应该算是互不相欠。
留学需要父母的资产证明,我自己办不来,只能联系妈妈帮我,尽管我知道她现在并不想接我的电话。
妈妈听完我说的,沉默片刻后,问:“你爸答应了?”
我声音平静,听不出异常:“他答应给我一笔钱,只是没空把我弄这些手续。等他给我之后,我再转给你。”
妈妈没有起疑,声音依然冷淡:“知道了,过几天我去办。”
在她挂断前,我轻声叫她:“妈妈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
我知道她听不懂,但我依然想说。
在彻底离开这里之前,我还需要缜密的计划。
爸爸不会轻易放我走,而我瞒不了太久,在被他发现之前,我必须自己安排好一切,不让任何人阻挡我离开的脚步。
我和爸爸冷战了两天,这对现在的我来说没什么好处。
我和他之间总有一个人要低头,而这个人永远不会是他。
到了离开这里的那天,我的感冒已然比来时好转许多。
坐上车,后排却只有我自己。爸爸的秘书李锐对我解释道:“矿山那边有人闹事,我先送你去机场。”
他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,提起时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。
“老板这几天心情都不太好,动不动就发火。”
我沉思片刻,告诉他我要去找爸爸,对方拗不过我,只好驱车带我上了那座还未被开垦的矿山。
四周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,像是一出默剧,苍凉荒芜。
爸爸的身型鹤立鸡群,他在一群人里实在太过显眼。他今天没有打领带,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里,靠在车旁,深灰色的衬衫,俊美的眉宇间隐隐透着些狂妄和霸道,姿态居高临下。
我想他年轻时或许也是这副模样,桀骜不驯,包括他为了祝莹挡下的那一刀,应该也没有过半点犹豫。
昨天之前,我每次见到他,心跳都会不自觉地加速。
可现在我望着他,好像已经感觉不到波澜。
乌泱泱的人围堵着他,穿着打扮像是村民和工人,手里或多或少拿着工具。那么多人的气场却愣是没压过爸爸一个人的。
距离太远,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,只看见他对面的人脸色逐渐变了,神情从嚣张变成了忐忑和恐惧。
他也看见我了,眼底闪过意外,却还是抬脚朝我走了过来。
人群渐渐散开了,我看见爸爸身后还跟着一个人,那人低垂着头,手藏在口袋里,透着若隐若现的寒光。
我目睹着那人越走越近,在心底计算着距离。
直到那抹寒光映在我的眼底,我冲上去推开爸爸,锋利的刀刃瞬间割破了我身上的白色针织衫。
血一股一股地往外流,染出大片暗红,滴落在泥地上,散发出浓烈的铁锈味。
那人被一脚踹翻在地上,沾了血的刀啪嗒一声砸落在地,裹上一层泥土沙石。
爸爸的表情阴森至极,狠狠碾在对方胸口:“找死?”
那人瞬间痛苦地哀嚎出声,划破天际,周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。
我看着爸爸的侧脸,仿佛依稀窥见了他年轻时候的样子,大概他当年保护祝莹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。
我记不清我是怎么来的医院,只记得到了急诊,我已经因为失血而意识模糊。
医生说伤口需要缝针,我浑身止不住发抖,却没流一滴眼泪。现在的疼好像还比不上昨晚的疼痛难忍。
爸爸抱着我的手背青筋泛起,他的目光晦涩不清,下颌线紧绷着,声音有些发哑。
他的喉结滚动了下,“害怕就闭眼。”
语调似是轻哄,那是鲜少在他身上出现的温柔。
说完,他不等我回答,便不由分说地把我的脸压在他身前。
熟悉的气息包裹住我,似乎混杂着轻微泥土的味道。我没挣扎,睫毛翕动着,却奇异地感受不到任何痛感,只觉得讽刺。
原来爱和关心永远都不会无缘无故,毫无条件地出现,而是要靠耍心机,用手段才能得到。
我想,我也该让他痛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