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申城回来，京市秋意更浓。

对江寻而言，除了日渐转凉的天气，要面对的还有周亦诚那边迟迟未决的投资合同。原定九月底完成签核，到十月中旬，依然杳无音讯。

周亦诚在电话那头给出的理由很含糊，内部人事调动，审计流程慢。背后的原因，他透露得更少。华尔街那边的老派势力想让他回调，亚太区的盘子太大，盯着的人不少，有人故意在他经手的项目上使绊子。

事情僵持到十月底的一个雨夜。周亦诚主动约谈，地点就在棱镜科技高层的会议室。他的要求也简单：“叫上清大的负责人，我们三方一起，把最终的投资方案敲定。”

七点整，周亦诚准时抵达，但并非一个人。跟在他身后的，是个面孔陌生的白人男性。年近四十，金发碧眼，西服裁剪得体。

棱镜的会议室很大，也很空旷，衬得不期而至的沉默分外分明。

江寻看着周亦诚，表情没什么变化，只是用眼神在问，他需要一个解释。

“我来介绍一下。”周亦诚笑得很轻快，仿佛一切尽在掌控，“noah，是我们纽约总部过来的，今后和我一起工作。”

noah主动伸手，用生硬的中文说“你好”。

落座后，三方寒暄几句，就项目前景做了几分钟铺陈。

还没进入正题，noah的手机响起来，他看了一眼，跟周亦诚解释：“总部的电话。”

等noah接完电话回来再坐下时，表情不复方才的轻松。他面色严肃，对着周亦诚，用英文很快地低语了几句。

周亦诚脸上写满了讶异。

沉默数秒后，周亦诚转向江寻，问：“江总，你博士期间，在i司工作过？”

这问题让江寻也觉得诧异。他博士休学期间在那家硅谷的头部科技公司工作过一年。这些履历全写在他的商业公开档案以及领英主页上。青衫那么大的投资机构，做尽调的那几个月是在过家家吗，连这都查不到？

可周亦诚此刻的愕然又不像是装的。

江寻挑了下眉，“待过一年。”

周亦诚吸了口气。“那你们最后的分手……不太愉快。对吧。”

那是两年前，i司想用优先股买断他正在研究中的方向，并以最高保密级别的竞业协议捆绑他的未来。

他不肯，他要回国，双方的分歧就此开始。

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，江寻更在意当下的结果，他平静地看着对方，“所以，你们怎么说？”

“i司和我们有几份重要的战略合作协议，我们必须要顾及他们的立场。他们可能会对我们投资棱镜的这笔生意，有意见……”

周亦诚没有继续讲下去，他话锋一转，“江总，青衫仍十分看好棱镜这个项目，但此事复杂，我们换个方案，怎么样？”

“我们可以牵线，你和i司高层见一面，一笑泯恩仇嘛。”他说，“至于你说的技术独立性问题，我们也尊重。”

江寻没说话，只是看着他。

“我们愿意在此次投资中再追加百分之十。但我希望，这次的项目成品，我们可以和i司共享研发以及专利。”

话音落地，沉知周第一个皱起眉，和i司共享专利，无疑与她的初衷背道而驰。

江寻闻言也摇头，如果只是为了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，又何必兜这么大一圈子？

“不可能。”他平静开口，毫不犹豫。

周亦诚难以置信，他打出这张示好的牌，已经是退让。他本以为江寻就为了融资顺利会接受。正要说什么，另一边的林皓终于没忍住，“周总，我们不可能与虎谋皮。当年那帮人是怎么对江——”

他说着越来越激动，被江寻抬手制止。

周亦诚快速环顾了一下会议室四周，看向江浔“能单独谈谈吗？”

江寻起身，带着情绪复杂的周亦诚走向他办公室。

门关上，将外面的声音隔绝。

江寻回过头看向周亦诚，“这里没有别人，学长就不用装了吧。”